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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犀茴的目光,所以他一直等她開口,可她見到吃的哪裏會開什麽口,於是他破了例先開了口。

“我要說什麽大王會不知道嗎?”犀茴還真就是跟他杠上了。

“你是在吃醋嗎?”趙政瞄了犀茴一眼。

“哈!?”犀茴驚得張大口,連口腔裏被嚼得稀爛的餅屑都看得一清二楚。

趙政見不得她這般毫無吃相的模樣,便主動伸手給她合上了嘴,“你難道不是為了寡人要召見姬舞陽而生氣到一整晚都不吭一聲嗎?”

“我是生氣呀。”犀茴舌尖掃了掃牙齒上的餅屑,不滿地抱怨道:“秦要是沒有合你口味的美女,你可以去韓趙魏找呀,反正現在那些地方都歸你管了,你何必要去召見那個從燕國而來的刺客公主呢,那女人危險得很,你都不怕掉腦袋嗎?”

“你剛才承認了你在吃醋。”趙政手托下頜,雙眼迷離地凝著犀茴沈聲道。

“我……”犀茴用舌尖頂著一邊腮幫子,想否認卻也沒法徹底否認,當趙政讓蘇子裏去驛館傳令說明夜要召見姬舞陽時,她心中確實大為惱火,按她的理解,趙政就該派兵馬過去將驛站包圍的水洩不通,然後放箭放火灌水放狗派兵進去剿殺……反正就得速速地結果了那群不懷好意的燕國使臣們。

“你什麽?”

後來,冷靜下來,犀茴試著站在趙政的角度去考慮這件事情,然而她卻得出了不同的結論。

一來燕國向秦獻城獻美人稱臣,只求能保留他們的諸侯地位以及先王宗廟,這不戰而降對資源可是大大的節約;再來作為一國之君如果毫無原由地對前來稱臣的國家使臣肆意剿殺,這傳出去不僅燕國上下會不滿,齊楚甚至剛吞並的三國臣民也會借機幹出點什麽事來吧,甚至秦本地的民心或許也會產生動搖,畢竟誰都不想跟隨著暴君。

而趙政之所以召見姬舞陽,犀茴則認為,要確定姬舞陽是不是刺客,要麽等她主動來行刺、要麽逼迫或者引誘她當面動手,等待顯然不符合趙政的性格,於是只能是後一種了。

“沒什麽。”犀茴咂咂嘴,再將最後一塊餅子塞進嘴裏的同時她認真地回望著趙政,道:“總之,不管刺客是誰,我都會誓死守護你的。”

“休要在寡人面前提死字。”趙政不喜歡這個字,尤其不喜歡從犀茴口中聽到這個字。

“我也不想提,但這次姬舞陽是出自燕支一族呀,可不止一點棘手這麽簡單,所以我只是提前告訴你一聲罷了。”犀茴一根一根吸允著沾著餅屑的手指,這話並非是危言聳聽,自從見到姬舞陽之後,她的心就沒有踏實過。

“你以為死了就能逃出寡人的手掌心了嗎?”話音既出,趙政的手也跟著動了起來,他臂彎一展便將犀茴撈進了懷裏並趁她掙紮之前提前用另一只手壓住了她的身子,他就那樣低著頭盯著懷中一臉驚慌、眼神亂竄的犀茴,一字一句警告道:“一個燕支一族,就讓害怕了嗎?”

犀茴舔著唇瓣,慌張不安地嘀咕道:“我、我哪有害怕,我就是那麽那麽一說。而且,比起燕支一族,明明你更讓我害怕。”

輕若蚊蠅的聲音恰好讓趙政聽了個正著,他一臉嚴肅地壓低了腦袋,彼此的臉一下子就在瞳孔中放大了起來,“寡人哪裏讓你害怕了?”

“哪裏都。”犀茴緊抿著唇,聲音小的像是從嗓子眼裏擠出來的一樣。

“比如?”

“比如你之前突然跟我提起楚,可之後卻閉口不談,我心裏其實很憋得慌,我以前是在楚待過,我的劍藝也是從楚學的,但我並沒有為楚效力。而且我知道,你既然提到了楚,也一定會像對趙一樣拿楚來算計我的。對於不知何時來臨的算計,我自然每天都如坐針氈,根本無法暢快過活。”犀茴根本不敢直視趙政,她覺得她的臉燒得厲害,她覺得臉上每一個細小的毛孔都張開了,甚至每一根汗毛都豎了起來,且面對趙政的追問,她若是不答,他就會一直追問到底,為此,她不論多麽恐慌多麽不安,還是真實地說出了自己憋藏在心中許久的想法。

聽著犀茴不打自招的表白,趙政嘴角揚起了極淡極難察覺的笑意,他的手指繞到犀茴耳後撩起她的一縷發絲將其纏在手指上嗅了嗅,道:“你剛才不是吃得挺歡的?”

“餓死事大。”

趙政點點頭,“失節事小。”

兩個句子完美的契合銜接了起來,而趙政嗓音擴散出去之時,他的臂彎亦跟著擡了一擡,讓原本近在咫尺的兩張臉完全貼合在了一起,他又那麽毫無預兆地吻上了犀茴的唇瓣。

這一吻的落下,犀茴並未表現得多麽驚慌失措,不知是習慣了趙政每回的突然襲擊,還是她潛意識中在面對趙政時便會自然而然卸下全部防備。反正,這一吻落下之後,她索性將眨個不停的眼睛徹底閉上了,至於唇瓣、舌頭什麽便任由趙政去掠奪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更不會是最後一回。

而這一吻,也讓趙政感到了異樣,以前他吻她,她要麽呆若木雞狀、要麽拼死拼活地掙紮,這一回,她竟在順從他甚至是回應他,趙政心中甚為歡喜,被勾起情|欲的他,不僅加大了唇齒間的掠奪力度,手也自然地在她大腿、腰際、胸前來回撫摸、游走。

叮鈴、叮鈴——

即將被趙政卷入欲望漩渦的犀茴卻在關鍵時刻按住了趙政在她衣襟內游走的手,興致被打斷,趙政一臉不悅地盯著犀茴,責備的怒火與浴火交織在他眼中,看得犀茴頭皮有些發麻。

“大王,看來等不到明晚了。”犀茴擡擡下巴,示意外面有動靜。

“是嗎?”趙政拖長的音調明顯地帶了幾分懷疑。

“當然。”犀茴一臉嚴肅,她迅速拉好衣襟,從趙政懷中翻身而起,左耳緊貼地面凝神屏氣地聽著,須臾,她側臉望向趙政失笑道:“他們來了,至少有五人。”

這話剛說完,嘩地一聲,一道劍氣便直沖而來,寢室大門被劃破的一瞬,六個黑衣人緊跟著順勢闖入,立在最前端的便是那一席黑衣、高髻插玉簪、腰身纏軟劍、面覆青銅面具、嘴角兩邊有著對稱紅痣的讓犀茴心心念念了很久的立於刺客集團最頂尖的——燕支一族。

見來人,犀茴甭說有多興奮,她擋在趙政面前對著刺客們打趣道:“喲,我今日才知道燕支一族竟會學羌氏一族,竟玩起了群攻。”

“哼,吾等的目的只是秦王首級而已。”戴面具之人身後的五個黑衣人異口同聲道。

“想拿秦王首級,先過我這一關。”犀茴大拇指指指自己,後又指指面戴青銅面具的人,道:“敢不敢與我一對一呀,姬、舞、陽?”

“哈哈哈哈哈!”戴面具的人聞言即刻大笑了起來,“都說了,吾等的目的只有秦王首級。”說完,手腕一抖抽出腰間軟劍帶頭攻了上來。

軟劍彎曲時像蛇身一樣柔軟會收放自如地纏繞著敵手的劍身,而挺立時又如一柄無堅不摧的利劍、進可攻退可守,一時無法適應的犀茴幾個回合下來便落了下風,但她沒有多餘的時間思考對策,因為除了面具人,剩餘的那五名刺客首波攻擊對象亦是朝她而來的,但這還不是最不妙的,最不妙的是,當她迎戰這五人之時,面具人已經飛身攻向了趙政。

雖知趙政絕不是個坐以待斃之人,但面對面具人的攻擊,以趙政的功夫絕扛不過十招。果然,只一招,趙政握劍之手就被劃出了一道血口子。

“不行,一定要在十招內解決這五個黑衣人。”如此想著的犀茴也拿出了全部實力,這五人雖不是等閑之輩,但遇上火力全開的她也只能速速去見閻王了。

一招一個,第五招,最後僅剩的一名黑衣人也斃命倒下了。

此時,犀茴以為她有足夠的時間去到趙政身邊了,哪知,她回身一看,面具人靈蛇般的軟劍已經纏上了趙政的腰部,刺啦,軟劍一抽,趙政的身體緊跟著一轉,腰際被拉出一道口的同時,他的整個後背也隨之露了出來。

“糟了。”犀茴的心一沈,腳步也飛快動了起來。

而面具人手中的蛇身軟劍也在手腕抖動間變成了一柄硬挺利劍,她對準趙政的後頸就是一擊突刺。

嚓,利劍穿過肉身,半截在外面半截在裏面,在外面的那頭已被鮮血染紅,滴答滴答,血一滴一滴從破了的身子中急流而出。

砰,聞到血腥味的同時趙政也感到自己的背部被一個重東西給壓住了,於是在倒地前他本能地轉頭去看,入眼的竟是嘴角帶血卻沖著他笑著的熟悉臉蛋。

犀茴搶在面具人的軟劍刺進趙政後頸之前撲到了他身前,那一劍,算是她幫他成功擋下了。

趙政倒地前卻強迫自己轉過了身體,背部著地的他好不容易才接住了犀茴,一看,面具人的劍已經穿透了犀茴的腹部,可弓著身子的犀茴,即便劍刺穿了她的腹部,那劍仍然沒能刺中趙政一分一厘,只不過滴滴答答的鮮血在不知不覺間已經沾濕了他的衣袍。

犀茴無暇思考其他,她卷起自己的衣袖用衣袖裹著自己的手死死握緊穿透自己身體的劍,面具人沒料到她這一舉,而秉承著無論何時刺客都身不死劍不離手的箴言的面具人的身體自然一並跟著劍被她拉了過來,兩具身軀緊貼的瞬間,犀茴快速地咬緊牙關對趙政唇語了一句,“大王,用你的劍刺穿我的身體。”

趙政收斂的瞳孔突然擴張開來,他不可思議地望著犀茴的同時自己也苦悶地吊了吊嘴角,無聲的,就在面具人奮力抽劍之際,他用盡全力將自己手中的劍刺穿了犀茴的身體。

噗,一口鮮血從犀茴口中狂噴而出。

嗯,犀茴身後的刺客也發出一聲悶哼聲。

這悶哼聲告知犀茴,趙政的劍在刺穿自己身體的同時也一定刺中了面具人,所以犀茴顧不得疼痛,借著面具人行動暫緩之機,手腕一轉將手中的劍奮力地刺了出去。

嚓一聲,犀茴即使不回頭也知自己的劍刺中了面具人,而腹部被刺中、胸膛被刺穿的面具人則不可置信地盯著自己不斷飆血的傷口直看,她踉蹌地退著步子,每退一步就留下一個血腳印,噠、噠、噠,血腳印歪歪扭扭留了一大排,咚,最終還是因為出血過多而倒了下去。

“呼——”此時,犀茴才得以松一口氣,她低垂著臉,滴血的唇瓣一張一合,每說一個字都顯得極其困難,“大王,快去看看那個刺客,沒死的話,一定要補刀。”

“寡人立即給你宣太醫令。”趙政揉著犀茴的雙肩,表情異常冷峻。

“不。”犀茴搖搖頭,“大王,這個刺客不能讓她跑了,一定不能。”

“來人,宣太醫令。”趙政根本不顧犀茴的意見,在喊了兩句無人應答之後,他已知門外守衛應該都被幹掉了,所以他當即抱起身插兩把劍的犀茴就往外沖。

“大王,我……我……沒、沒……事……”犀茴聲音輕得如嘆氣一般,她便知自己此次可能兇多吉少,於是在意識徹底渙散之前,她伸出顫抖的、染滿血的手掌撫上趙政的面頰,“我這可算是完成了與阿姊所定之誓約?”

——阿姊,我會如你所願,成為秦王政的利劍,一生一世守護他。

——可是,死了便再也沒有一生一世了,沒有一生一世了,這個誓言也算是達成了吧!

意識漸漸不清到徹底昏死過去也就幾個眨眼的瞬間,看見懷中的人兒似乎奄奄一息,趙政煩躁地大吼了一聲,“沒有寡人的允許,你休想死。”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27號早上更新

第三十二回 死與生

蘇子裏睜開眼時,周圍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他覺得自己的腦袋鈍痛不已、眼皮更是疲累不堪,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此刻他依舊想繼續睡下去,一直睡下去。

“不能睡、不能睡。”蘇子裏將自己的頭死勁往地面上磕了幾磕,以痛感刺激自己醒過來。

待腦子稍微清醒了一些,他試著動了動手腳,發現四肢都已被捆綁住,但他已經不記得發生了什麽事導致自己變成如斯模樣的。於是,他便從頭開始回想,他記得他是接了大王的指令前去驛館宣旨的,而來到驛館西廂姬舞陽居所時,她正當著傅砥與司空宴的面在跳舞,紅色的水袖、一排排整齊安放的蓮花燈還有姬舞陽臉上那千變萬化的表情都讓他覺得詭異,所以在告知姬舞陽大王令之後,他就單獨拉過司空宴提醒他要加強驛館的守衛,可那之後的事,他卻再也記不得了。

“這一定是姬舞陽搞的鬼,但她到底是在哪一個環節做了手腳呢?司空宴也是個精明的家夥,難道他也一直沒發現嗎?”蘇子裏一層一層梳理著頭緒,理著理著,他突然驚坐了起來,“糟了,既然是姬舞陽搞的鬼,那麽她這麽做的最終目的一定是沖著大王去的,大王……”

思及此,蘇子裏再也無法安然保持原狀去想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了,他用牙咬著束手的繩索,咬到牙齒酸痛麻木才算解開了束縛,待手腳全部解放之後,他摸索著起身,但手所觸及之處似乎還有人,於是他警覺地伸手探一探。

“嗯唔——”

只聽那人發出一聲悶哼聲,確定此人還活著之後,蘇子裏也不管不了那許多,先將人弄醒再說。

啪啪啪,蘇子裏朝著那人的臉大力地左右扇起了巴掌。

“哎喲,誰敢打我臉。”

識得熟悉的聲音,蘇子裏終於松了一口氣,“司空宴,我是蘇子裏。”

“好你個蘇子裏,別以為你常伴大王左右就比我等上了一個臺階,敢打我,你還早一百年呢。”司空宴一時沒搞清狀況,卻挨了蘇子裏的打,他表示相當不服氣。

“你剛剛昏迷不醒,我是為了弄醒你才打你臉的。”蘇子裏無奈至極,這黑燈瞎火誰看不見誰的地方,若不是事出緊急,他是萬萬不想去招惹司空宴的。

“昏迷不醒?怎麽回事?這是那裏,黑的可是什麽都看不見。”司空宴迅速發現了不對勁。

“不知道是哪裏,你身上有火折子嗎?”

“有。”

呼——

隨著司空宴大吹了一口氣,黑暗中總算出現了一點光亮,火光中,蘇子裏看見舉著火折子的司空宴的臉被自己的巴掌扇的通紅,害得他怪不好意思的。

“你看。”司空宴似乎忘了這茬,他舉著火折子照亮四周,發現離他們不遠處的地上還躺著兩個人,“是傅砥,還有他家母老虎。”

見狀,司空宴舉著火折子趕到傅砥身邊,照著蘇子裏所做的,啪啪啪扇起了傅砥的耳光,那模樣活脫脫似在報覆,似要將蘇子裏讓他遭的罪全部發洩到傅砥身上。

“嗚嗚,夫人,別打了,饒命。”可憐的傅砥,腦袋已經被羌紅雪給揍成了豬頭,現在再挨司空宴的一頓揍,他那周正的臉也算是面目全非了。

“誰是你家母老虎,快起來傅砥。”見傅砥賴著不起來,司空宴又補了一腳,“你家母老虎現在昏倒在了一旁,你不想我去揍醒她,你自己就快點起來。”

聞言,傅砥倏地彈了起來,兩只腫成熊貓的眼左右一瞄,發現羌紅雪之後便飛奔了過去,可傅砥舍不得打自家夫人,於是羌紅雪就暫時沒醒過來。

“別整了,先出去再說。”

蘇子裏司空宴先後出去,傅砥則背著羌紅雪緊隨其後,出去之後,他們發現這裏是驛館西廂的一個雜物房,平日裏鮮有人出入。不僅如此,他們還發現,此刻整間驛館都籠罩在黑暗之中,無論是無人的東廂還是有人的西廂,這兩個居所給人一種空寂的感覺。因此,幾人不由分說來到姬舞陽所住的房間一探究竟,這一探,很好地證明了他心中的設想,不僅姬舞陽、甚至從燕而來的幾名使臣都全不見了蹤影。

“守衛軍何在!”司空宴心頭一沈,沖著空曠的四野大喊了一聲。

“不用喊了,我們都被弄暈了,更說提他們了。”蘇子裏一邊開口一邊朝驛館大門跑去,所路過之處,一個守衛的身影都沒有看見,到了大門更是如此,偌大的驛館大門口竟空空如也,沒有燈火更沒有一名守衛。

“守衛們去哪了?燕國使臣去哪了?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我們要不要去找他們?”傅砥問。

“來不及了,我們現在即刻進宮。”蘇子裏撩起衣袍拔腿就跑。

“蘇子裏,你跑什麽?”傅砥背著羌紅雪不明所以。

“笨蛋,他們應該是進宮刺殺大王了。”司空宴反應過來了,他想起之前蘇子裏告訴他要加強驛館警衛,要死盯姬舞陽等人,因為他們是危險人物。

“啊!”傅砥盡管吃驚,但看著司空宴也跑起來了,他也就跟著跑起來了。

“蘇子裏,他們到底是誰?”司空宴跑在蘇子裏身旁,問道。

“姬舞陽是燕支一族。”蘇子裏邊跑邊說,在去王宮的一路上,他一字不漏地將大王與犀茴得出的結論告訴了司空宴與傅砥。

一席話之後,幾人都陷入了深深地沈默之中,他們卯足勁將步伐邁到最大,想再快一點、再快一點地趕到王宮、趕到大王身邊。

滿頭大汗的他們跑到王宮城門時,那裏一切如常,司空宴和傅砥眼瞅著就松了一口氣,可是蘇子裏卻不敢停下腳步,因為此刻他的心正咚咚咚的狂跳,他心中有不好的預感。

果真,等他們來到櫟陽宮的時候,從宮外看是沒啥異樣,等走到宮內時,他們發現早該就寢的大王寢宮此時燈火一片通明,宮女內官忙得團團轉,內官們不斷地從殿內端著一盆盆血水出來,宮女們則一個接一個地往殿內送幹凈的布條與藥材。

見此景,蘇子裏當下就想,完了,來晚了。

“大王,怎麽樣了?”司空宴隨手揪住了一個倒血水的內官問了起來。

“啟稟司空將軍,大王受了輕傷,經太醫令們診治之後現在殿內休息。”內官老老實實地回答。

“那……”得知大王無恙,蘇子裏心中的大石也落了地,但在看那一盆盆血水,他的心又揪了起來,遂繼續問道:“這血水是?”

“大王護衛身中兩劍,此刻正生命垂危,太醫令們正在極力搶救。”

“生命垂危?”蘇子裏的身子禁不住踉蹌了起來,“犀茴,犀茴……”再次奔跑起來時,他滿腦子都被這個名字,都被叫這個名字的人的一舉一動所占滿了。

幾人來到殿內,見過血腥場面的幾人也不禁嚇了一跳,原本幹凈的床榻現在猶如置身在血海當中一樣,濃重的血腥味猶如置身於戰場當中一般,而四五個太醫令則圍著榻上被血浸濕的人兒各種手忙腳亂,大殿內的氣氛甚至比趙柔中刀那一次還要讓人不安與戰栗。

趙柔,可是在那場刺殺中身亡了的。

這一次,不會再歷史重演吧。

“不,不會的。”蘇子裏控制不住自己的腳步,他一定要親眼去看一眼榻上的人兒到底是不是他心中所念之人,不看到她的臉,他絕不會相信那個意氣風發、強得讓他驚嘆又仰慕的女子會到落到如斯之田地。

“子裏。”

當蘇子裏一步一步接近床榻之際,一個低沈帶著極度憤怒的嗓音從床榻側面傳了過來,幾乎不用看,他都知道開口之人是誰。

“大王。”蘇子裏轉頭,一眼就看見坐在椅子上趙政,赤|裸著上半身的他腹部處被纏了幾圈布條,兩眼冒著火光的他正死瞪著自己。

那樣的眼神,蘇子裏還是第一次從趙政眼睛裏看到,那眼神說明他家大王生氣到了極點,憤怒到了極點。

蘇子裏嚅囁著嘴,“犀茴,她……”可未說完,他就先行跪下請起了罪,“大王,都是吾等保護不周才造成了現在的局面,請大王責罰。”

“少不了你們的罰。”趙政淩厲地開口道,“蘇子裏、司空宴、傅砥,接令。”

聞聲,放下媳婦的傅砥與司空宴趕緊跪到了蘇子裏身旁,一起伏地磕頭道:“臣在。”

“司空宴、傅砥,寡人命爾等速速點兵,不日領兵伐燕。”趙政幾乎是咬著牙下令的,“蘇子裏,今日前來行刺寡人的刺客已拘押在牢房,寡人不管你用什麽方法,都要讓她活下來並撬開她的嘴,讓她供出主謀。”

“爾等領命。”

領命後,三人一起退出大殿,但在遠離床榻之前,蘇子裏還是不舍地將目光投向那裏。

“蘇狐貍,你放心,大王說過,沒有他的允許,我休想這樣死去,嘻嘻……”

太醫令們的身影將床榻上的人影擋得結結實實的,蘇子裏什麽都沒有看到,但在離開前,他卻實實在在地聽到了犀茴的嗓音。

心中大喜的蘇子裏迅速轉身,可眼前的景象沒有任何改變,甚至在太醫令們腳步移動的縫隙間,他看到一只沾滿血的手從床榻之上垂落了下來,那儼然是一副瀕死之象。

“犀茴,犀茴……”蘇子裏喉頭滾動,心中頻頻默念著犀茴的名字,他好希望剛才那一瞬的錯覺能再次上演,但等了很久,他都沒有等來奇跡。

頹敗的垂下腦袋,蘇子裏一閉眼一咬牙便頭也不回地沖出了殿外,這一刻,他無比清楚地知道,還要更重要的任務等著他去完成;這一刻,他也無比清醒地認識到,他自始至終都沒有資格陪伴在她的左右;這一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禱,虔誠的祈禱,祈禱上天能眷顧那個笑起來明媚如花、吃起來豪爽萬分、操起劍來又威猛無比的可愛女子。

“如果能再一次見到你,我一定給你準備好多好多好吃的東西;如果能再一次見到你,就算你用劍再將我打得落花流水,我也對你笑、對你溫柔到底的。犀茴,如果能再一次見到你的話……”蘇子裏這麽在心中祈禱著。

“蘇狐貍,你怎麽就走了?”蘇子裏徹底消失在櫟陽宮時,他所希冀的奇跡似又在宮殿內發生了,犀茴呆呆地站在大殿門口,失落地望著蘇子裏悶頭狂奔直至消失的背影喃喃自語道:“怎麽都不理我呢?還一臉那麽難過的表情,我這不是好好的在這裏嗎?”

望了許久許久,犀茴終於收回了視線,她輕飄飄地游移進殿中,殿內一片繁忙,宮女忙、內官忙、太醫令們也忙,她很好奇,他們為什麽都這麽忙碌。然後,再一看床榻,她看到了一只被血浸透的手了無生氣地垂落下來,她心想,這是誰受了這麽重的傷呢?

出於好奇,她墊墊腳尖,身子就輕飄飄地飄了起來,飄過眾多忙碌的宮女與內官,在即將飄到床榻處時,她發現趙政只披了一件單薄的衣衫就坐在了榻側,一臉的擔憂、一眼的怒火,雙手攥著拳死死地盯著床榻上一舉一動。

“大王,你看起來很生氣呀,是誰招惹你了嗎?”犀茴飄到趙政身邊,“現在是深秋了,天氣涼,你應該多穿一點,要是著涼了就沒辦法繼續處理國事了。”邊叮囑著邊想去拿一旁衣架上的搭晾著的趙政的衣衫。

“咦?”試著拿了幾次,犀茴卻眼睜睜看著自己的雙手直接穿透了衣衫,就是握不住衣衫的實體,她覺得很是奇怪,於是她又飄到趙政身邊,伸手在趙政眼前晃了晃,幾次之後,趙政依舊沒有眨眼甚至沒有註意到她;之後她又試著去觸碰趙政,可手伸到他肩膀拍拍的時候,竟又是直接穿過了他的身體,奇怪,奇怪極了,她開始打量自己的雙手以及身體。

“大王,劍刺破了內臟,臣等想盡了辦法都無法將血止住,臣恐怕、恐怕她很快便會因失血過多而亡。”雙手沾滿鮮血的太醫令無能為力地跪到了趙政面前報告情況。

聞聲,趙政安安靜靜地望著雙手顫抖、滿面遺憾的太醫令,半晌才緩緩開口,道:“寡人只告訴你們一句話,若是保不住她,你們以及你們的家族統統都別想活命。”他的聲音極淡極輕,但聽起來卻極冷極無情。

“大王,這……”太醫令嚇得當場癱坐了下去,但不論他們怎麽解釋,趙政依舊一副無情又冷漠的表情,末了,他狂嘆一聲,只得豁出命去繼續治療了。

“聽口氣,大王好像很在意那個人呢,到底是誰呢?”犀茴跟著太醫令的身後向床榻飄去,擠過一個又一個的人之後,她總算是擠到最前排。

床榻上躺著一個渾身是血的人,或者說,那個人簡直是躺在血泊之中的,她的腹部被開了兩個一寬一扁的洞,看傷口一個應該是由又薄又細的劍造成的,另外一個自當是由寬厚的長劍造成的;那兩個貫穿腹部的血洞中不停地有大量的鮮血冒出來,就像決堤了的堤壩一樣,幾個太醫令輪番用手按、用抹了藥的布條纏綁、甚至各種穴位都紮滿了銀針都止不住。

“好可憐的人兒呀。”犀茴嘟著嘴,視線由腹部的血洞往上移,因為失血過多過快,受傷人的皮膚慘白慘白的,等視線停駐在受傷人的臉部時,她徹底驚呆了,因為受傷之人長得和她一模一樣。

犀茴震驚地捧著臉,她想不起來之前到底發生的事了,為什麽和自己長得一樣的人會受了如此重的傷,這個人幾乎徘徊在死亡邊緣,或者即將、就要死去了,自己和這個人又有什麽關系,腦子陷入混亂的她開始發狂地吼叫,“這人是誰?我又是誰?”

“那個人,就是你自己呀。”

混亂不堪中,一道柔和清淡的嗓音飄了過來。

“你胡說,我怎麽會是那個傷重之人?”犀茴根本不相信,如果她是那個傷重之人,那麽此刻的她,又是一種什麽存在呢?

“你仔細看看,那人就是你。”

在聲音的刺激和慫恿下,她再次飄到床榻,這次她刻意貼近了去看,她發現那人的眉眼真的和自己絲毫無差,而那人裸|露出的左肩上的若隱若現的楽字,更是一針見血地證明了她們之間的關系。

“怎麽會這樣?”犀茴抱頭,一臉的無措與絕望。

“你,就快要死了。”

“我,就快要死了?”

“對,死。和我一樣,馬上就要變成一具冷冰冰的屍體了。”

“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你看看我,不就知道我是誰了。”

一直只聽其聲不見其人的人在說完這句話之後,便從犀茴的頭頂上緩緩飄了下來,擡頭一望,她看見一個身著五色花羅裙、頭戴芙蓉冠,五官絕美卻一臉慘白的女人漂浮在自己頭頂處。

“你是……阿姊。”那女人的模樣,犀茴至死也忘不掉。

那女人雙眸眨眨,煞白的唇瓣張張,道:“對,我是你阿姊,趙柔。”

“可是阿姊,你不是死了嗎?”

“對,我的確是死了。”

“那你是放心不下我才特意回來來看一看我的嗎?”

“是呀。”趙柔慘白卻柔和的面孔浮上一絲詭異的笑,但下一瞬就變成了一副兇神惡煞的索命表情,她突然飛身而下緊緊掐住犀茴的脖頸,道:“我是帶來你一起下地獄的呀!阿妹。”

作者有話要說: 可能最近看茅山後裔、十四年獵鬼人看多了,整了這麽一出,哈哈哈

不過我大概想表達的是一種人處在意識混沌時期或多或少會出現一些臆想吧,尤其是執念很重的人,或者說是想尋求一些自己期待的慰藉之類的東西與情感,或者是潛藏在腦海心靈深處、尋常時候發現不了以及刻意回避的東西在這樣一種時刻會跳脫自主意識的掌控而真實直接地呈現出來

犀茴有心結,尤其是對於自己的姐姐

所以大家千萬不要以為,在下開始胡扯了湊字了,這是絕對麽有的事

下章29號早上更新

第三十三回 了心結

“阿姊,為什麽要帶我下地獄?”脖子被掐住的犀茴瞬間呼吸困難,雖然她碰不到趙政,可趙柔卻能碰到她,而且依照手上的力道來看,趙柔似乎真的要置她於死地。

“為什麽?”趙柔緊掐犀茴的脖子並狠狠地搖晃她的身子,道:“我讓你代替我成為秦王政的利劍,一生一世守護她,可你到現在為止都幹了些什麽?都幹了些什麽?”

到現在為止都幹了些什麽?

犀茴順勢回想,一直以來她都盡心盡力的守護著趙政,試著理解趙政的思想、試著走近趙政的心裏、試著成為趙政理想中的利劍。

難道她還做得不夠好嗎?

犀茴雙手握上趙柔的手腕,真誠地望著她那一雙散發著怨氣與殺氣的雙眸,道:“阿姊,我盡力了,真的盡力了。”

“盡力?是盡力愛上大王了吧?”趙柔手中力道不減,說到“愛”一字時反倒加重了力,“你告訴我,你是不是愛上大王了,是不是?”

“我沒有。”

“你沒有?”趙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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